白色的霜在骑士的脚下凝结，然后向他手中的剑蔓延而上，直到剑柄。红色的魔力在他周围显现，白霜的冻土在得到魔力的补充后迅速向四周蔓延。就像是回应骑士似的，蓝色的冰晶在天空凝结，蓝色的魔力在环绕她的周围。冰晶的范围也飞速向四周扩大。最后白色与蓝色的领域如冲击波一般在两者的中点交汇。然后在刺耳的摩擦声中互相侵入了对方的领域，双方的魔力在不断地入侵对方领域的过程中不断泯灭，但是双方都毫无顾忌地继续扩展自己的领域。直到强弩之末。霜土的屏障最后在距天蓝色天使仅仅半米的位置停住了，而身披黑色斗篷的骑士却被蓝色的冰晶包裹，灰白色的铠甲在冰晶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但是灰白色铠甲的骑士依旧一动不动地屹立在那里。两者第一回合的交手以蓝色天使的胜利而告终。
就像是宣告第二回合的开始，完全无视蓝色的冰晶，黑色的骑士拔起自己插在土地上的苏格兰双手剑（武器的种类名，用现实中的名称，所以就别在乎怎么有“苏格兰”这地方了）。在这一瞬间，包裹全身的蓝色冰晶迸裂成形满天冰尘，黑色的骑士向对方走去。
做为对黑色骑士的回应，蓝色的天使伸出未握剑的左手在空气中一握，无论是白色的霜雾还是蓝色的冰尘以及带着青草的土壤，周围的一切都向她的手中汇聚而去。但蓝色的天使不等物质们的靠近就举起了那空无一物的左手，将握在手中的无形长矛扔向了远方的黑色骑士。
在长矛出手的瞬间，土地被掀起，空气被抽空，一切都随着无形的长矛以比它更快的速度追逐长矛来到了黑色骑士的眼前。面对这令人胆寒的一幕，黑色骑士将手中的重剑自下而上划过，与黑色完全矛盾的银白色光芒从他身体两侧飞过。没有停下脚步，仅用一只手的行云流水般的一击，无论是无形的长矛还是紧跟长矛而来的物质，所有处于长剑轨迹上的一切，都被银白色的光芒一分为二。物质的洪流如绕开他一般，从他的两侧飞过，然后在身后十几米的地方落在地面，带起大片尘土。
高高举起的重剑上，白色的流光在剑身上摆动，黑色的骑士将它向右下方挥下，然后平放在右方。此时，黑色的骑士终于停下了脚步。
整个左侧原本十余米的翅膀，只剩下不到一米的长度，剩下的部分在天空碎裂成了蓝色的冰尘。刚才黑色骑士竖直斩下的第二剑仿佛视两者间超过二十公尺的距离为无物，直接命中了天蓝色的天使。若不是她在最后关头向右移动了一米，被一刀两断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这，怎么可能……”洛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刚才那个长矛的魔法是一个叫“拉斯特石矛术”的高等魔法，连魔法名都不用，仅靠一个动作就可以完成一个高阶魔法，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黑色骑士更是将世界的法则都给扭曲。用剑斩断二十米外的物品，没有任何轨迹。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魔法！就是因为这种不可能，所以弓和魔法会才有存在的意思。但黑色的骑士的的确确用自己的剑否定了弓和魔法的意义。
“对于‘英灵’和‘天使’来说，这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东西。”在身后，有人回答了他的自言自语。“好好看一下吧，这是‘愿望’的结局，一切的获得都需要付出。”
因为这两句奇怪的话而回过头的洛奇看到了一个男人，没有任何特征的男人。如果真要说给人什么印象的话，那就是“和善”，那种给人心灵一种安宁感，让人什么都愿意向其诉说的和善。
“天……使……”
“对，也许你不理解‘愿望’这种东西，你只要将之理解成一种强大的力量就可以了。这种力量是你以‘自我’为代价向这个‘世界’借来的东西。就像当铺一样，当你将最后一点‘自我’也给抵押一去的时候，‘你’将归‘世界’所有。即所谓的‘天使’。”男人指了指那个有着天蓝色双翼的少女。
“而‘英灵’则是另一种‘天使’。他们都是一些在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在他们化身为‘天使’的时候，因为他们的事迹广为流传，因此他们抱有了‘自我’。虽然完全是从他人眼中所复制的‘伪物’，但是在无所人的‘愿望’影响下，他们却拥有了丝毫不弱于曾经的实力。为了消灭失控的天使，所以人们用魔法，借用‘他人的印象’塑造出一个新的‘自我’使得他们不像一般的‘天使’一样的行尸走肉。但是这两类人互相是天敌，一见面就会杀得你死我活。”说着又指了指黑色的骑士。
这不是目前洛奇所接触的东西里的，他连听都没有听过，这是属于哪种应该处以火刑的异端学说！教廷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东西的存在，这个人绝对是……
“布鲁兹·风。”男人自我介绍，“‘神圣天堂’‘第七圣堂’一级讲师，主教。”男人取出象征廷主教和青铜戒指。
“恭喜你，你用自己的眼睛看见了这个世界最高处同样是最深处的‘奇迹’和‘神秘’。”
就像是主为了印证布鲁兹的话一般，黑色的骑士英灵与蓝色的天使互相接近，骇人的气浪再度掀开土地，以惊人的气势冲向四周扩散，风暴携着泥土从两身边划过。
洛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风”这一个姓是非常古的姓氏。不过，向对于古老的意义，另一个意义更加可以证明这个姓氏所代表的东西——现在的圣主教会中，五名红衣主教之一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再加上象征主教的青铜戒指，这足以证明他的身价。
“为什么……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洛奇用发抖的膝盖站了起来。看着布鲁兹，在他的背后，是蓝色天使与黑色英灵的战场。
布鲁兹向洛奇走去，但视线却没有转向洛奇，只是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战场，那眼神，就如看着稀世珍品的艺术家一般。他一直向前直到洛奇身边才停下。
“因为看见了这一幕，你以后绝对会通晓‘愿望’的使用方法。所以我必须先告诉你这样做的后果，没有节制的使用‘愿望’就会变成‘天使’。而天使会毁灭周围的一切。这次如果不是运气好，正好遇上了英灵，你和不远处的罗杰家都会从世界上消失。”布鲁兹终于将视线转至洛奇身上，严肃地说。
“不可能！天使是作为圣主的使者而存在的！将天使贬主为那种东西的说法绝对是异端！你身为教廷主教，难道不觉得可耻吗？！”从刚才起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愤怒与不甘一下子爆发出来，洛奇完全不顾及对方身份地大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争论这种他从来没有兴趣的教义，但是当数年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他只是不想承认这一切……不想承认那个笑嘻嘻的女孩的结局……
“天使的用处一直就是惩罚嘛。”好像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真理一般，布鲁兹带着几分莫名奇妙地说道，“所有的资料上基本都是这样的啊。”
洛奇一时语塞，的确，在教廷的正规典籍中，天使一直就是从事“审判罪恶”的工作，都是代表圣主的怒火而降临于世；而恩惠什么的都是直接以“神迹”的方式给予的，并未用上天使。只不过这些东西太过混杂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将他们混为一谈而已。
“想起来了吧，天使就是司职毁灭的！”布鲁兹的话如铁锤般，重重地锤在洛奇心头。“但是因为‘愿望’而升华成的天使并未受到天堂的指引，因此他们失控了，无法感受到圣主的指示后，他们能做的就只有自己的天职——毁灭！”
这就是那个女孩的结局？这就是那个老是笑嘻嘻的女孩的结局？这就是那个将自己从“孤独”中挖出来的女孩的结局？洛奇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公平了。他讨厌这种不公平，想要改变这种东西……
但洛奇的思考被一阵巨响打断。那是终于凝结出新的翅膀而飞至天空的天使所造成的。像是要表达自己的愤怒一般，数不胜数的蓝色光阵浮现在天使的周围，数不数的蓝色光柱向黑色的骑士轰击。整个大地在光柱的轰击下如地震般抖动，在之前的战斗中被犁了一遍而散落一地的浮土在这一次的轰击下变成了一大片灰尘。但蓝色的天使没有罢手的打算，蓝色的光柱疯狂地轰击着那块地面，巨大的破坏力让人禁不住怀疑会不会将大地打穿。
可就在这样的光雨达到高潮的时候，天使停了下来，不是主动停下，而是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在她的身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半米长、二指宽，贯穿身体的伤口。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剑捅穿了一般。
“愚蠢的东西。”在黑色骑士所有在的烟雾中传出一声因为头盔的回声而变质的声音。“没有‘自我’的天使就是这样愚不可及？如此明显的招式竟然会连中两次？”
骑士的语言就像是老师在责骂不成气的学生一样。下一刻白霜的领域再展开，灰尘被一扫而空，出现在眼前的是毫发无伤的骑士。在骑士的四周，光柱的轰击留下的近十米深的巨坑，巨坑正中央是如石柱般残余唯一完好的土地，在这根石柱上的则是驻剑而立如暴君一般的黑袍骑士。
黑色的披风，银灰的狰狞凯甲，巨大的长剑，白霜的领域，长达二十余米的剑斩，将这些统一起来，黑色骑士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在近千年前纵横大陆的黑色魔鬼，被无数人诅咒又被更多人歌颂的黑色骑士，人类社会中最早的帝王兼最强大的暴君——
“卡萨丁大帝……”
蓝色的天使从天空落了下来，缓缓地却又不可抗拒地从天空落下。胸口的血洞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之前面对十字剑时那可怕的恢复能力面对这一击造成的伤口，完全束手无策，天使无力地倒在草地上，鲜红的血液浸染着草土地。
“一定要杀死她吗？”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男孩问道，“没有别的办法？即使变成英灵也行……”
“没有。”布鲁兹看着洛奇轻轻地，毫不犹豫地说道。“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希望让那个女孩变成‘英灵’？”
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在神父黄昏色的眼睛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他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神父之前已经说过。所谓的“英灵”，只不过是人类自己所创造的意识。无论与原本的“自我”多么相似，但终究不是原来的“自我”，只不过是一个赝品罢了，然后再将其投入永无止境的与天使的撕杀中——这绝对不是救赎！更像是一个残酷至极的刑罚！
“不用伤心，孩子。‘天使’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人类的生死观无法适用于‘天使’身上。”温暖的手掌按在洛奇冰冷的肩膀上，“你要知道，‘天使’是不死的，每一次死亡，他们都会在天堂重新复活——是的，对于由人类升华成天使的他们，死亡才是最大的救赎啊。”
蓝色的天使倒在地上，她已经无力再战，黑色骑士对她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那一剑的伤害之巨大太过可怕。光是为了维持身体不至于崩溃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身体连动弹都非常困难，接下来的战斗只要一回合结束了吧。蓝色的天使那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木然地看着夜空。
“去吧，去跟她道别，由你来结束这一切。”布鲁兹轻声说道。
但洛奇没有动，他不敢去面对那个女孩，即使那个女孩已经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她，但自己仍然无法面对，如果没有自己，也许她会好好地快乐地过上一辈子吧。那一个笨蛋一直辛辛苦苦地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但在最后一记得自己却在害怕她……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再去面对“她”吗？
仿佛看穿了少年心中的踌躇，布鲁兹在少年肩上推了一把。让少年向前跨出几步，冲着少年的背影喊道：
“放心的前进吧，一个人应该由他所爱的人或他所仇恨的人送葬，这样才像是一个精彩的人生！所以大步向前吧！无论她是否痛恨你，她都会希望看见你的！”
一步、两步、三步……洛奇向前走去，向那个自己在这世界上最熟悉、又同样是最熟悉自己的人走去。黑色的骑士看了看他，停下了正要踏向女孩的脚步，站在原地德等待。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像是不愿打扰两人最后的道别。
终于，洛奇的脚踏上了染血的草地，然后停了下来。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将杀手伸向这个女孩，少女无神的双眼看向了他。那一刻，如同力量被抽去一般，他跪在少女的身旁……
想要痛哭，可又哭不出来；想要触摸她，却又不敢。他就这么跪坐在草地上，安静地看着少女。
“那把枪是你送给我的吧。”洛奇突然开口，他从身上取出了在一个多小时前才收到的礼物。“老爸他从来不管生日这样的事的，在他脑子里几乎没有生日的慨念。老妈更加了，她觉得那是浪费时间，我应该把时间花在魔法的学习上。周围的人也都一样，他们的印象里我应该将全部精力学习魔法。真是的，就因为我在本源测试中被认定拥有优秀的魔法天赋，所有人都认为我理所当然地应该学习魔法，研究魔法，最后成为一个举世闻名的魔法师。反正他们绝对不会给我一把枪的，估计要送也是送一些可以用作使魔的小动物什么的……大家总是和我保持一定距离……因为我不会给他们合适的报酬，所以他们认为和我交好完全没用……愿意跟我打交道的人超少的，知道我爱好的人不超过三个……”
洛奇用手扶着枪柄，黄铜色不知名金属散发出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温暖。停了一下，他深深吸了口气。
“我喜欢你。”他这么说的同时脸完全红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辰的声音，冥冥之中微弱而又清晰的声音——
“杀了我。”
洛奇笑了起来，他想起了枪身上那股熟悉的温暖感，和白天抓着辰拼命摇动时双手的感觉一模一样。他想起了辰成为自己的贴身女侍时的事，当时她拍着胸脯、就像是要表现出男子汉气概似的对洛奇说：“以后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倒过头来还是要靠你啊。”他缓缓地将之前削了一半的铅弹拿了出来。原本笨拙的手指此时却灵活的让人怀疑究竟是不是他的双手。杜兰的剑刃缓缓地刮下铅弹的外皮，一点点地将铅弹削小……
林德将铅弹放入了枪管中……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什么，在没有任何测量的情况下铅弹的大小刚好合适……通条极为顺利地将铅弹压了下去……将纸包中剩下的火药倒进了火药池……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天使缓缓地抬手，就像是垂死的挣扎一般……天使也有活着的欲望吗？洛奇突然想到。
之前射出光柱的魔法阵在指间浮现，而洛奇也将手枪瞄准了天使。天蓝色的魔法阵与棕黄色的燧发枪紧紧地贴在一起。就像是最后的告别。
这一次没有犹豫，他扣下了板机。天蓝色的魔力光柱与弹头在两人之间相撞。原本拥有着骇人威力的魔力光柱在铅弹面前就像是烈日下的冰晶一般粉碎，弹丸穿过了手掌，射进了胸膛……
蓝水晶一般的翅膀一块块破碎，碎片像深秋的蒲公英一般缓缓地飘上半空，天蓝色的星尘向四周扩散。在星光下闪烁着盈盈蓝光的草原如仙境一般美丽。
“真美啊……跟做梦一样。”洛奇看着天空轻轻地说道。而有着淡蓝色短发的少女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个恐惧，害怕她突然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同时他又希望再听到她叫自己名字……
“洛奇……”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嗯？”他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希望自己不是错觉，他希望看到少女开口回应他……
但是她仅仅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任由天蓝色的星尘缓缓吞没……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笑嘻嘻地对他恶作剧的天蓝色天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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